而被人们讨论得最多的则是他自杀的原因。此前,有媒体报道,杀鱼弟喝农药自杀是因为和爸爸吵架。并有相关知情者爆料,“杀鱼弟”被父亲毒打,眼球严重受伤恐要摘除。知情者亦称,小孟父亲脾气非常不好,曾看到小孟的手脚被铁丝绑起来打、头被砖头砸。
不过这些说法都仅仅是传言,随后被证实有不实之处,小孟的父亲承认孩子喝下百草枯是因为在小孟与客户发生争执时,他和孩子妈妈都凶了“杀鱼弟”,才导致他喝下农药。不过无论如何,似乎都和其父母有着很大的关联,所以当人们在为小孟的命运感到惋惜的时候,也将悲剧的矛头指向了他的父母。
就这次的自杀事件而言,正是由于其父母的态度粗暴,因而让小孟感到了绝望。而从更深层次看,是他对于生活的绝望。八年前他因“杀鱼弟”这个称号而走红,甚至还上了电视节目,人们当年或许是怀着猎奇的心理去看他,觉得这个眼神犀利倔强,纯熟干练地将鱼开膛破肚的少年很有气势。
但对于他个人而言,这种生活只是一种无奈之举,即便是在成名之后他的生活也并没有得以改变,走红后原本辍学的小孟得到好心人帮助、重返校园,却因跟不上学校节奏、时隔不久又回到店里杀鱼。从不得已而选择去杀鱼,到除了杀鱼不知道该干什么,小孟的人生似乎像是走到了一条绝境。
当这一切被呈现到公众面前的时候,他的父母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众矢之的,人们纷纷在讨伐着这对父母的不负责任。
一方面是由于经济上的贫穷,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有六个孩子,小孟是老大,因而他不得不早早地承担了生活的重担;而另一方面,这个家庭实际上是处于一个野蛮生长的状态,父母很少去关注小孟的内心,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。
所以,无论是从物质上还是精神上,小孟都处于一种极度匮乏的状态中。如果从这个角度去看,人们对于父母的指责似乎是十分正确的,这对父母的确是存在着很多的问题:格局小、目光短浅、穷人思维等,然而这些就是这件事情的全貌吗?可能这只是浮在水面上的一些涟漪而已。
在这个时代,家庭教育被摆到了很重要的位置,人们也对父母提出了愈来愈高的要求,他们认为父母应该有义务为子女提供一个相对好的生活环境。只是不要忽视了所谓的家庭教育也不过是社会的一个横切面而已,大环境整体的情况是什么样,父母也就呈现出什么状态。
换而言之,即便是面对这些很有道理的指责,小孟的父母也很难意识到他们的缺陷,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贫穷的产物,所以他们是处于不自知的情况下。
这是很真实的事情,因为作为社会中的一员,父母的行为和准则实际是受到其周边环境的影响的,对于大部人都是如此,因而人们很难要求他们做出超出于环境的行为。
小孟的父母不仅是对于小孟,对于他们自己的生活,也是采取这种漠然的态度的,只是麻木地活着而已。就像他的母亲所言:“有时候一天吵上五六次,孩子一天吃一顿饭,有时候吃两顿饭,一生气什么也不问了,他们吃就吃,不吃也不问。”
这种情况也是在现实中大量存在着的,当人在为生存奔波劳碌的时候,他们在精神上会高度紧张,因而会用粗暴的方式来宣泄。台湾导演蔡明亮的童年就是如此,他回忆小时候父亲对他们非常狠,总是打他们。
但到了成年之后他却说自己开始理解父亲,因为当家庭经济负担非常重的时候,父亲容易打老婆、孩子,当然这不是施加家庭暴力的正当理由,但这促使他选择了用电影去挖掘人性中的躁动和绝望。
只是当人们在看待问题的时候,常常会受到自身经验和情绪的影响,因而仅仅停留在表面,杀鱼弟的父母当然存在着很大的缺失,但从某个程度而言,由于经济上和精神上的匮乏,他们自身也是身处于困境中。
其实,这件事情的曝光正是揭露出了那些很少被提及的“大多数”,在现实生活中,有很多像“杀鱼弟”这样的人,他们的生活正在无声无息地被贫穷所吞噬着。
这或许会让人不自觉地联想起前段时间媒体所宣扬的“感谢贫穷”,面对贫穷,考上北大的女孩可能只是少数,而杀鱼弟们才是更为常见的事实。他为人们揭开了贫穷的真实样貌,也更加说明了贫穷对人造成的伤害。
从某种程度上那不仅是物质上的匮乏,因为如果仅从温饱上看,大多数人的生活是可以得以保证的。而是那些生活中接连不断的挫败感和匮乏感,这让他们看不到希望,会觉得自己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。
八年前,“杀鱼弟”因其熟练的杀鱼技术而走红,甚至被一些人夸赞为懂事和吃苦耐劳。而实际这种论调本身就存在着问题,因为这些已经远远超过了杀鱼弟的年龄所能承受的。
正如契诃夫在《第六病室》中所言:“大部分人从来也没有享受过富裕,也从没享受过生活的舒适。对他们来说,蔑视痛苦就等于蔑视生活本身,因为人的全部实质就是由饥饿、寒冷、委屈、损失等感觉以及哈姆雷特式的怕死感觉构成的。”
不过还好故事的结局依旧保留了一丝希望,在经过了漫长的医院治疗,小孟目前已经脱离危险,他表示出院后“不想在杀鱼卖鱼了,并希望在这半年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。”
“杀鱼弟”的未来如何,没有人能知道,但就这起事件而,却给了人们一次洗礼,这个少年用其亲生经历向世人揭开了贫穷的面纱。至少在面对这样的现实的时候,人们无需在对贫穷做出无谓的自我催眠了,否则那才是对于杀鱼弟们最为残酷的漠视。
校订:吴巍 / 姚色丰 | 本文图片均来自于网络